□ 杨永祥
下了大巴车,脚下的土地便柔软起来,走在上面,就像踩着云朵,再映衬着那些矮下去的山头,叫人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一种莫名的仪式感在心头悄然升起。
站在阿西里西之巅,以脚为点,转巡四方,那些围伏在四周的山头,像一只只温顺的绵羊。而每一次站在这里,心里都会充满“一览众山小”的豪情。
“你不穿外衣吗?”有文友提醒我。
“大六月的,不冷啊!”算是回答文友,也是自己告诉自己。
在这2700多米海拔的山头,十五六度的气温不冷也不热,就是那微微拂过的西南风,也满透着温凉的香味儿,我全身的细胞都张开着贪婪的嘴。
一缕缕雾气慢慢升腾起来,不一会儿,原本湛蓝的天空便披上了一层淡蓝的素装,太阳似乎有些羞涩,南边的天空飞起来一抹红晕。几匹马在北坡追逐嬉戏着,几头牛在东山顶悠闲地摇着尾巴……跟着小火车“咔嚓、咔嚓”的节奏,我在阿西里西草原肆意收割着大自然的美。
相对坐小火车,我更愿意徒步,更巴望零距离接触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只是,这次活动是县文联组织的,行动需要最大化统一。还有就是,从西站到东站的距离,看起来不远,走起来要小半天,这也是阿西里西草原的广袤之处吧!
大约是七八年前,也是农历六月,我陪省电视台的老师来过这里。那时候的这里,没有小火车,也没有沉重的铁轨,在绿宝石似的山与山之间,只有一条小路如线一般穿连着。走在蜿蜒的山路上,看白云从头顶轻轻飘过,听各种鸟儿长长短短的鸣啼,还有草丛间淙淙而过的细水流,你会在倏然间忘记了尘世的喧嚣,心灵被洗涤得一尘不染。
那天,我们从现在西站的位置徒步走到东站的位置,走了一个多小时,却全然不觉得累,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惬意。是啊!这片上天馈赠给人们的好景致,那种自然之美,是神蕴灵养的,而不是凭人的意志和一捆捆的金钱就能拾掇得出来!
“快跑——雨从那边来了!”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随即,悠闲的人们瞬间在草原上急速奔跑起来。
南边,一帘银灰色的雨幕渐渐向大草原压来,而北面的天空,太阳依旧慵懒地挂着,仿佛这一切皆与它无关。
“快来和我们挤一把伞!”光文的声音把我从记忆深处拽了回来,阿西里西草原上的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我谢绝了光文的好意,反正,就算把那把小伞撑爆了,也容纳不了三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来和我们躲吧!”一声脆生生的声音穿过雨幕在我身后响起,小马和另外一位女文友合撑着一把小伞,正小心翼翼地朝我走来。尽管她们的身材小巧,但那把小花伞还是难以遮护周全,她们各有一袭露在外面的肩膀都湿了。我知道,不论光文也好,小马也罢,他们之所以喊我,是因为情谊,这种情谊已经作用于我的心灵,我想这已经足够。
人说是“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这回是“北面日出南面雨,道是无情却有情”。在阿西里西,前一秒钟还晴空万里,后一秒钟就细雨蒙蒙,就如今天,北边的太阳还在,南边就扯下雨帘,并渐渐朝我们这边盖来。也许,在雨的眼里,所有打伞和没打伞的人,根本没有什么不同。
在阿西里西草原,天晴着晴着就下雨,雨下着下着就天晴,这是家常便饭,也是一道奇观。特别在每年的雨季,当雨过天晴的时候,要是你的运气足够好,你就会看见很多道彩虹同时出现,一道道美丽的彩桥,像一条条美丽的彩线,把阿西里西的山头一个个连接起来,甚至伸展到15公里外的大韭菜坪,仿佛在渡引仙女下凡赏人间美景。
雨其实不大,下山的步道上人们却赶成了一长串,一个个攒动的人影,让九弯八拐的步道,变成了一条彩色的人河,凭空给雨中的阿西里西增添了一道风景。
一直行走在雨中的我,并没有被淋透,不过小心为好,我把手机交给挎着小皮包的小马,请她代为保管。
本来想再好好拍几张雨中阿西里西的模样,然后介绍给更多的朋友,让他们来“星空营地”近距离地看星星、赏月亮,来“波浪路”感受从两千七百米地底喷发出来的尖叫,但没带雨具的我,更害怕雨水侵入手机,把之前采撷到的图片给废掉。哎,看来我这邋遢的德行要改一改,但改得了吗?我不敢保证下次一定会带上雨具,真的。
一路下山,一路遗憾,这雨要是不下多好啊!或者晚来一些,那么我就可以多拍到一些想拍的照片。
远处的山头,风电车巨大的叶片“呼呼”撕扯着天空,一记闷雷过后,我听见了几声疼痛的呻吟,很微弱,微弱到唯有用心才能听到。
透过蒙蒙的雨雾,突然,我看见那一抹原本挂在南天的红晕,变成一颗绚烂的雨滴飞落在人流中,渐行渐远……
■ 杨永祥,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学会会员、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诗集《乌蒙山的月亮》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