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姚 瑶

我至今无法想象

侗族刺绣有如此多种

在黎平翘街的那个下午

当你向我普及：平绣、绞绣

打籽绣、辫绣、虫绣、双针绣

破线绣、结籽绣、数纱绣

套针绣、贴花绣、盘绣

……绣法如此繁多

那个下午，阳光很暖

一针一线，在你指尖之上

舞蹈，人世间全部的爱

被你一一绣了进去

一针一线，织成了辽阔的生命

每一块绣片

都承载着历史和记忆

隐藏着

千年沧桑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丝线跳跃，我看见了

尘世间最美的舞蹈

在针尖上跳舞，你把自己

指尖上的血，一一绣了进去

在你眼里，每一块绣片

都是人间的暖色

那个女子

文友们谈起她的过往

谈起侗绣，谈起文化和传承

以及她获得的无数荣誉

让我惊叹不已，这个好素材

一定会让你，一个所谓的作家

用尽最励志的形容词

去书写属于她的人生简史

文友安排我们遇见

我想是一件很诗意的事

这个叫陆永江的女子

在黎平翘街彦婷手工刺绣坊

早已备好了茶

在茶汤沉浮间

我更喜欢叫她陆婷

或许，这个更女性的名字

更适合她

此刻，再多形而上的语言

在她面前都显得苍白

属于她的那份恬静

同样也属于她指尖上的舞蹈

在幽静悠长的翘街

风从阁楼吹来，抚动花香

她一针一线绣就的侗服

穿在我的身上

除了暖身，还暖心

此刻的宁静

你说：一生只染一口缸

你说：一生只做一件衣

一步一步走来

在翘街的某栋阁楼前

我停下匆忙的脚步

那些侗族服饰唤醒了我

我知道，在停顿之间

似乎有太多的语言要表达

我认出了绣片上的图案

是我诗中最美的字眼

它们努力

生长成为我想要的样子

不着边际的千里江山，行走一生

有多少无垠的、荒谬的抒情

正敲打着我的软肋

你们都不知道我此刻的宁静

地老天荒的宁静

望着散学归来的儿童

他们脸上

永远挂满阳光

恍然间，绣片上的龙凤花卉

一一鲜活过来

■ 姚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黔东南州作家协会主席。著有《芦笙吹响的地方》《烛照苗乡》《守望人间最小的村庄》《“村BA”：观察中国式现代化的一个窗口——台盘村乡村振兴故事》等。